翻开书页, 就像铺开一卷无际的河流
站在空阔河岸上,看大河奔流。斜晖掠过水面,水光与日光合奏出跳荡的音符,仿佛星辰入水,先弹跳,再滑翔……
这样的景象令人恍惚。铺向远方的,是江河?还是书卷?于水面翔舞的,是坠落的星辰?还是仓颉、李耳、孔丘、屈原、司马迁、苏格拉底、柏拉图、尼采……
大水漫卷,包容万物。然而,包容绝不是接纳,至柔往往是至刚。你看那流水淘沙的不愠不火,漾波吹沫的不紧不慢,这是至柔之水的智慧呀。与时光联手,河岸可以重塑,砾石可以磨圆,峭壁陡岸可以成为营造气势的声场馆。
书籍何尝不是?文字铺就的大河,携城池和粮仓,裹低草与高木汹涌而来,思想的光芒从远古辉映至今。可是,沥尽尘沙,河面上托抬而出的有多少智者圣人?《诗经》带着彩陶、美玉的温润之光波荡而来,那是来自民间与朝堂的多声部合唱;《楚辞》带着青铜、铁器的凌厉之光逐浪而来,终于有一个独唱者走上高台,发出悲怆高亢之声。不是所有的书卷都能永生,不是所有镌刻在龟甲、竹简、丝帛、纸页上的文字都能化为钻石。文字的江河涌入时光的大海时,书卷与思想者都经历了甄选。此刻,河面上激荡的不仅仅是芦花、水鸟、鱼跃、大风……还有思考的星辉和精神的圣火。
古希腊的思想者赫拉克利特在古老的巴比伦河旁枯坐、游荡、仰天太息、垂首思量,像一个试图在河流里打捞智慧的人。有一天,他终于“捞”出一条再质朴不过的真理——“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”。当你第二次踏进河水,先前的流水早已远去,拂过脚掌的是新的水流。万古长新呀,无物不变,一个活着的人,怎可在胸中灌一池死水,如学舌的走肉一般走过一生呢?为人师者,又怎能总是站在一潭死水之中,若此,你给学子注入什么呢?
孔子半生都在行游,在多少河谷间穿梭过,又在多少条河流旁驻足过?他凝视着浩荡不息的大水,慨叹道:“逝者如斯夫,不舍昼夜。”他是在慨叹时光,也在慨叹自己吧。时光之梭已经够快了,可还是不休不歇,周游列国的脚步何时能停下,以“仁”与“礼”的光芒治国安邦?连满腹星光的师者之尊孔子都倍感时光的紧迫了,那么,一介腹内寥落的凡人如我呢?
翻开书卷吧,就像翻开一卷无限铺开的河流,让我们蒙受文字的荣耀,即使是片羽之光,也会像大河一般广阔无际……
(作者郑晓红系甘肃省庆阳市教学研究室教研员,中国教育报2017年度推动读书十大人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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