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一点一点 推动社会改变”(上)
我研究的学科——人口学,属于社会学一级学科下面的二级学科。
在社会学一级学科这个大家庭里,有社会学、人类学、人口学和社会工作等二级学科,学生毕业以后拿的是法学学位。近年来,伴随着人口的发展变化,尤其是人口老龄化的发展,我国把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上升为一项国家战略,这一领域有许许多多的现实问题、学术问题有待深入探索,需要培养大量的人才。因此,尽管在国家的专业目录里还没有明确设立,但老年学实际上已经成为社会学门类里的新兴学科,不少高校都开设了老年学专业,进行老年学方面的人才培养。
“两眼一抹黑”与“世界前沿”
我是个农村孩子,1982年高考结束报志愿的时候,对选什么专业心里没底。当时,中国人民大学有几十个专业招生,考生能选报其中的3个专业。我把招生目录翻来覆去看了又看,选了一个特别想上的国民经济计划专业,又选了一个从小就感兴趣的历史学专业,还剩一个不知道怎么选,就跑去找老师商量。老师看了看招生目录说:“人口学这个专业挺新的,没听说过,要不你再填个‘人口学’?”我听从了老师的建议,最后居然真被人口学专业录取了。
我是本专业招生以来的第二批本科生。虽然来学校之前,对专业是干什么的两眼一抹黑,但是后来慢慢学下来就觉得特别有意思。
一是因为有一批高水平老师的带领,受他们的启发,觉得人口问题很值得研究,慢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
二是因为人口学自上世纪70年代在我国恢复重建以来,就一直保持着非常高的国际化程度。比如,1982年第三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束之后,国家统计局于1984年专门就人口问题组织了世界级的研讨会,当时全世界顶级的人口学家都到北京来参会,我们的老师专门邀请他们来学校作讲座,一下子把我们的视野拉到了世界最前沿。听完专家的讲解,我们理解了人口问题对于国家的发展至关重要,有很多理论问题需要从学术的角度去学习、研究,还有很多现实问题需要去了解、改进。
可以说,虽然学习人口学有很大的偶然性,但偶然之中也有必然。在对学科的价值有了深刻认识之后,我就这么坚定不移地走下来了。
“流动儿童”到“留守儿童”
新中国成立以来,我国一直实行户籍制度这样一项社会管理制度。到上世纪80年代,我国人口、劳动力的迁移、流动仍然非常少。通过世界人口迁移、流动的经验分析可以发现,人口与劳动力的迁移实际上是经济发展、社会运行的重要组成部分,甚至可以上升到马克思所说的“人的全面发展”的范畴。在这个预判的支持下,上世纪90年代,我着手进行人口迁移、人口流动方面的研究,一晃30多年过去了。
1998年,我开始集中精力关注流动儿童的就学问题。当时,北京等大城市涌现出了很多打工子弟学校。这些学校条件非常简陋,有的连教室都没有,只是戳块牌子,老师站在树底下给孩子上课。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之后,我和团队开始持续做相关调查,了解家长和孩子的需求。我们不断地写报告、发表论文,从各个渠道给管理部门提出建议,引起了一定的社会反响。
2002年,国务院妇女儿童工作委员会启动了一场关于流动儿童的全国大调查,其中流动儿童的义务教育专题交由我来负责。我们团队的基本观点是,流动儿童也是国家未来的公民,应当照顾他们在流入地受教育的正当权益。最后,我们的调研报告就叫《同在蓝天下》,专门针对流动儿童的教育提出了政策建议,对于农村流动儿童在城市接受义务教育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。
既然有流动儿童,就会有留守儿童。现在,大家对“留守儿童”这个概念已经非常熟悉了。但实际上,2002年前后留守儿童这一群体才慢慢进入人们的视野。一次,我带着研究生去北京石景山一所小学做调查,在校门口偶遇一位女士,她说了一句很平常的话,却对我启发很大——“你们专门调查农村孩子在城市怎么上学,可我的孩子没有带出来,留在老家了。你们是不是也该调查一下像我孩子这样的情况?”是呀,这样的孩子应该很多,但是到底有多少呢?
随即,我就带着学生做这方面的研究,有社会调查,还有数据分析。结合2000年第五次全国人口普查的数据,我们测算出全国大概有1920万名这样的孩子。这是一个绝对不容忽视的数字!相对于流动儿童家庭的主动流动,我们就商量是不是可以把这部分儿童称为“留守儿童”,这个概念通俗易懂,很容易被记住。
2004年12月,我们写了一份留守儿童的相关报告,同时交给国务院妇女儿童工作委员会办公室和全国妇联。2005年5月,全国妇联启动全国农村留守儿童社会援助项目,专门邀请我到会作留守儿童情况的介绍。正是在这次会上,留守儿童正式进入公众的视野。
总结我的人口学研究历程可以发现,我总是不断受到现实问题的启发,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一个问题,努力解决它,之后再发现一个新问题,又努力去解决它,进而一点一点推动社会改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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